1017 蕃使入国,恳请和亲-《冠冕唐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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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史思贞听到这问题后便冷笑一声,转又说道:“这些蕃胡,计谋浅陋但却欲念炽热,强时桀骜不驯,弱则屈膝乞活,所趁唯我天朝仁慈,才能保有一线生机。”

    如今大唐国力雄壮,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对诸胡都有几分轻视的意味。民间各种杂说不必多论,但真正立朝之士就算心存轻蔑,也都不会过于直白的流露出来。

    但史思贞却是一个例外,无论在公在私,在对待胡事问题上,他都是一个坚定的硬派进取人物,并不希望对诸胡过于纵容。

    但是恰恰的,史思贞正是一个胡人,他正是东突厥王族阿史那氏后裔,这一番贬胡的论调从其口中说出,总让人觉得有些违和,感觉有些怪怪的。

    可这种态度其实也属正常,史思贞家世也算累事数朝的显宦,其祖父阿史那忠在贞观年间生擒败逃的颉利可汗投唐,凭此大功得立朝堂。

    祖辈就是卖亲戚起家,到了史思贞这一代自然更加的没有心理负担,或者说他们内心里已经不再承认自己是胡人,从里到外都是真正的唐人,甚至要对以前的同胞更坚决、更冷酷,才能籍此消除他们身上的胡性。

    其实不只是史思贞,许多在朝的胡人文武官员往往都是此类的态度。

    除了借此表达自己对大唐的忠心之外,也是希望能凭此挤压其他胡酋们晋身的途径,避免他们跻身朝堂、与自己抢夺分配给胡人群体并不算多的政治资源。

    绝对的道德只存在于经义,人对事物的看法和态度只能取决于自身的立场,否则也只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食材。

    对于史思贞这种心理,李隆基谈不上轻视排斥。他甚至觉得这种心理大有可足利用之处,若自己得势掌权,只凭手捏二三胡员前程,便能控御广大胡部势力,想想还觉得有些激动。

    不过眼下,他还没有达到能够拿捏史思贞的势位程度,彼此间反而还存在着竞争。眼见史思贞不想就此深谈下去,便也笑笑不再多说什么,学着史思贞的模样埋首案事。

    两名少卿都在堂上勤奋于公务,一时间倒让鸿胪寺这闲司有了几分政事堂掌事剧要的气氛,也让堂外的闲躁氛围为之一敛。

    很显然,朝廷对于这一次吐蕃恢复通使也是颇为重视的,虽然主动争取对话大可不必,但现在吐蕃主动的凑上来递话,那明显就是任人索取宰割,自然不能放过。

    一场延英殿奏对持续到傍晚将近天黑,当钟绍京返回时,便见到两位下属仍然端坐直堂用功,先是微微一愣,旋即便心有了然的笑了一笑。

    两人眼见大卿归署,忙不迭起身相迎,钟绍京摆摆手入堂坐定,望着两人笑语道:“事项如何,看来也已经不必多说。这是蕃国递书副录,你两位先传阅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他将一卷文书摆在了案上,李隆基因为距离案头更近,直接抬手将文书拿了起来然后便退回席中,史思贞见状也只能稍作按捺,返回去等待临淄王阅读完毕。

    手捧着文书,李隆基看得很是认真,一副对蕃国情势深有了解又分外关心、且极具想法的模样。一直等到史思贞不耐烦的发声催促,他才将文书卷起递了过去。

    趁着史思贞还在埋头了解详情的缘故,李隆基轻咳一声、便打算开口发表自己的看法,然而上方的大卿钟绍京却抬手摆了一摆,示意等到史思贞阅完再说。

    “蕃奴真是无耻啊!往年桀骜叫嚣时,总不听其长诉舅甥情义,如今国失长君、国运飘摇,便又将此旧辞捡起,乞求人伦关照!”

    史思贞将文书看得极快,主要是书文的内容与他的猜测也大体相符,叙旧、示弱并求和各种表示一样不少,而且请求和亲、恳请大唐公主下嫁的文辞也是极为殷切。

    听到史思贞抢先发言,李隆基也连忙说道:“今世不同往年,我国运长盛、岂可随胡情而降迁,诸事处断较之往年应有分别……”

    “该要作何处断,暂不需我司立策进言,眼下只说出迎接待的事务。”

    钟绍京开口打断了正待长作议论的临淄王,点明了眼下鸿胪寺需要负责的事务相关。

    听到钟绍京这么说,两名少卿脸上都露出几分失望之色。

    而李隆基心中不免更是忿忿,只觉得这位大卿真是不怎么样,好不容易本司职内涌出一桩可称剧要的大事,正该奋力争取、合署上下都能有所表现,结果殿前一番奏对,只分到了迎送招待的杂使,真正事情的核心却拱手让人,实在是怒其不争,怪不得拜相不久便被扫出了政事堂,实在是没有争取担当大事的能力!

    钟绍京自然不知临淄王忿怀心声,眼见两人都低头沉默,于是便开始分配任务:“蕃使将循西康入京,届时鸿胪遣丞一员入成都与益州交割事务,这件事暂由史少卿处分,随事进报,不得有误!”

    史思贞闻言后连忙起身应是,而李隆基见状后则更加的心生不满。蚊子腿再小也是肉,结果钟绍京连问都不问便直接发给了史思贞,眼中似乎根本没有他的存在。

    李隆基自不是钟绍京这种诸事不争的无能上司,正待开口说上几句,钟绍京却又转头望着他说道:“朝廷授命波斯归义王控领祆教,王请暂直崇元署事宜,若有事需作接洽,直接发案处理。”

    鸿胪寺的职事除了外事相关之外,还有一部分与宗教有关,下属设有崇元署,就是掌管天下寺观及京都大德之所补选,与礼部下属的祠部协同办公。

    朝廷要整改祆教等外来的宗教,当然不能仅仅止于更换上边的头领,其内部人事教务也要重新架构起来。

    整理外来的宗教并不是第一次,佛教作为外传的典型便与中国人情风俗融合的相当不错,这里面颇有可作借鉴之处,因此鸿胪寺在这件事情当中也有一些枝节的牵连。

    听到这一桩安排,李隆基心里仍然不免抵触。蕃国入使乃是时事的热点,哪怕只是迎送的接待,主事者也大有存在感可刷。但配合祆教改制,相比起来重要性就逊色得多,而且只是附案配合,鸿胪寺在当中的话语权极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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