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六章-《她是我的姑娘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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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然后,关山奶奶生病了,肺癌,鳞状上皮细胞癌,晚期。”

    “肺癌这毛病挺有意思的,早期中期一点症状都没有,可一旦开始咳嗽,就是晚期,治都治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顾远川说。

    “……可那是我妈。”

    沈泽无意识地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杯子。

    顾远川带着一丝不可察的哽咽,像是在和自己对话:“——那是养了我二十多年的人,我怎么可能不治?”

    “十五年前,我一个月工资八百块。”

    顾远川说,可声音里仍有丝难以言说的颤抖:“孩子妈读博,她的导师慷慨,一个月也就三百块补助。

    我们两个人加起来,一个月还不到一千二,还有个孩子……我们怎么治得起?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是家里唯一一个男人。

    我得想办法,去借钱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有经历过。”

    顾远川道,“你爸一直顺风顺水的,你也小,从小也养得娇气,可普通人根本生不起病的,还是这种无底洞一样的癌。

    你去磕头,跪着求人,我借到的最多的数目……”

    顾远川伸出五根手指头,笑道:“——是五百块钱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能治好关山奶奶。”

    顾远川自嘲地笑了笑,看向沈泽。

    “关山奶奶出殡的那天,我在她奶奶的坟前,从天亮跪到了天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想着,我不愿意我的妻女也过这样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顾远川温和地道,“……我回到北京之后,笔封了,辞了老师的职位……我逼着自己成为了今天你面前的这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去年我翻了她的portfolio,”顾远川自嘲道:“我才发现,我的女儿连喜欢的意象都和我一样,远方和世界,花朵和宇宙……那都是我二十几岁时,喜欢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沈泽那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沈泽以前看到伤痕累累的他的姑娘时想,顾远川是个神经病,是个控制狂,是个天生的疯子。

    但当他进一步了解时,却发现,顾远川不止如此。

    顾远川尝够了生活的苦,跪在坟前折断了自己的笔,他伤透了自己的女儿,却又从那自由又忤逆的女儿身上看到了整整一个年青的自己。

    顾远川说:“我一直纠结的点在于,我把她养得心高气傲的,她以后需不需要像我一样求人,会不会得看人脸色过日子,能不能养活自己,能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沈泽喃喃:“……所以。”

    顾远川靠在栏杆上,轻声道:“所以我反对她学美术。

    我知道学习是重中之重。

    她反抗我,我心想你怎么能这么对我?

    我是你爸,这里面哪句话不是对你好?”

    “——再然后,我诉诸暴力。”

    他心酸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顾远川道:“但是后来是你告诉我,告诉她妈,我们是无法压抑她的,她无论如何还是会往自己想要的那条路上走,撞得头破血流都无所谓。”

    顾远川:“……就像我年轻的时候那样。”

    “老实说,挺不好受的。”

    顾远川平淡地说:“我那么竭力避免她重蹈我的覆辙……但是你把她硬是拽到了那条路上,告诉我她以后前途无量。”

    顾远川想了想,淡淡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拼命……那应该是值得相信的。”

    沈泽那一瞬间想问他,顾叔,你知道你的女儿对你的疏离吗?

    顾关山在北京的那个夜晚对沈泽说:‘我把他赶走了,尽管有时候我会想起他大声唱歌的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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