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大辽太后-《天圣令(壹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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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此时,眼望着潘美书房中的宋辽军事地图,两人沉默着,皇帝已经下旨,在全国征兵、征粮,封曹彬重禄、赐潘美之女为皇子妃,这一战势在眉睫。望着对方明显斑白的头发犹如看着自己一般,两人明白,这可能是自己军旅生涯中的最后一战。

    潘美打破了沉默:“曹公,你看这一次,官家会御驾亲征吗?还是,你我之间,谁会挂帅?”

    曹彬摇了摇头道:“难说。上次的高梁河之战,惊了圣驾,此次官家必不会亲征。但是征辽事关重大,未必就全部交到你我中的一个手中。我猜,这次会不会是楚王挂帅?”

    潘美怔了一怔:“楚王元佐?”

    曹彬点了点头:“正是,楚王元佐。官家的心思大家都明白。若是此战夺回燕云十六州,那样的军功无人可比,回朝之日,就可有理由昭告天下,立楚王为太子了。”

    潘美沉默片刻,叹了一口气,道:“那就只可怜……房州的那位了……”

    曹彬知道他说的是什么,轻叹一声:“仲询,你我也只能尽臣子的本分,办好差事,别的,原也不是我们能过问的。对了,小妹呢,今天是她大喜,咱们不说这扫兴的话。”

    潘美轻叹一声道:“小妹从小被我们宠坏了,性子太坏。此番指婚韩王,固然是皇恩浩荡,可是若出点什么错,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。”

    曹彬笑道:“你越发多虑了。我看小妹如今大了,越发美丽,举止也是端庄贤淑。谁见着不爱她,不让她三分呢!更何况诸皇子均是谦和有礼之人,韩王也是有名的温良如玉。再说你我的血战功劳,小儿女们纵然有些口角,也说不到福祸上去。”

    潘美长叹一声,没有再说,只心里隐隐含忧。事实上此番北伐,他心中颇有看法。一来时机并不算成熟,但皇帝一心要报高梁河战败之耻,不肯多听;二来皇帝上次兵败后因众将有拥立赵德昭之议,自那时起就对各将领怀猜忌之心。前不久借故降了曹彬之职,此番又加重了监军之权柄。

    更令潘美气闷的是,因上次兵败,皇帝这次不敢自己再领兵出征了,可是居然心犹不足,此番与众将商议北伐之事时,居然出示自己制作的计划阵图,令将帅出征之时,须依计划阵图行事,不得变更。这显然是自己上不了阵,还是从心理上癔想自己亲征的心态了。太祖时用兵,对将帅倚重信任,战场用兵,千变万化,由将帅自决。皇帝这番举动,却是把将帅当成傀儡小儿,任由他操纵。而这次加重监军之权柄,就有一项任务,即监督将帅必须不折不扣按照皇帝意图行事。

    曹彬心有丘壑,面上不露,潘美却是忍不得的,虽然没有当场发作,但会后就告了病假,不肯再去参加这等憋气的军事会议了。谁知道皇帝对他这种无声的抗议并没有迁就,反转而将他的女儿,许配给了韩王赵元休。

    这是一种无形的交易,诸皇子之中,楚王是储君,可惜早已有王妃,剩下来唯有韩王是楚王一母同胞的弟弟。若将来皇帝大行,楚王继位,最得益的就是韩王。这桩婚事,就是皇帝许给潘美的好处,换取他在北伐之事上的退让。

    之前传出为皇帝诸皇子择亲的事时,潘美并不作期望,他与曹彬是诸将之首,无谓锦上添花,皇帝择亲反而是选稍后一些的实权将门。之前皇次子陈王赵元佑因此到他府上殷勤走动之时,他看出对方用意,反而心生警惕,他可不愿意卷入皇子间的相争上去。只是想没到,躲不过的事,还是临到头上来。

    潘美心中长叹一声,君恩如此,君心如此,他也只能听从暗示,结束这个“病假”了。

    而此时陈王赵元佑听到这个消息,大为恼怒。他早已经隐约听说,皇帝有意将潘美之女许与他,谁知道转眼一变,潘美之女许给了老三,而许配自己的却是隰州团练使李谦溥之女。虽然三子俱是许与大将使臣,听上去差不多,但李谦溥早就在开宝年间就死了,如今儿子才混了个左班殿直,家里早就衰落了。不要说与大将之首的潘美相比,便是老四的岳父李汉斌虽然官位不及李谦溥,可他却是还活着,还掌着一地军政,便是老四的有力倚仗。人人皆得了好处,唯有他落得最差的结果,怎么能甘心呢。

    他恨恨地想,到底是谁在害他?心中不免从德妃想到楚王,将所有人猜了个遍,却不曾想到,行此事的,乃是皇帝本人。

    皇帝一开始也听到陈王有意潘美之女,试探过潘美之意,但潘美直言说是女儿娇纵,不堪为妇,也就罢了。李谦溥之女,原是择与韩王的,韩王性子和软,择一个家世薄些、性情弱些的,正好相当。谁知道辽国易主,他有心兴起兵事,不得不起用老将。但潘美性情梗直,就说此事不宜起兵。他不想用强,便只能迂回暗示。因此就大笔一挥,将韩王妃改成潘美之女,以作笼络,顺手就将李谦溥之女改配陈王,将原欲许与陈王的李汉斌之女改与四子元俊。

    他这一改不要紧,却令得世间莫名又多了几对怨侣,皇子之间,又多几分猜忌。

    不要说陈王元佑愤慨难平,便是旨意到了韩王府,就见着韩王恍若无事,忙乱的只有其他人罢了。

    刘媪清点着御赐的物品,不知怎么地,眼睛竟有些湿湿的感觉。她含笑看了韩王元休一眼,道:“阿弥陀佛,王爷,今天老身总算能看到王爷娶亲了。想当日贤妃仙逝时,王爷才不过十岁。如今老身终于能熬到您长大成人,出阁开府,再完成婚姻大事。新王妃进了府,老身总算可以把身上的担子都卸下了。”

    元休见刘媪提起生母来,也不禁有些感伤,看着刘媪,道:“这些年来,也辛苦妈妈了。”

    刘媪含泪道:“王爷说这话就折杀我了,这本是我该做的。王爷,自开府以来,不管什么事,老身都由着王爷做主,为的是王爷已经成人,自己知道分寸。只是如今新王妃要进府,老身指望着王爷您夫妇和美,才真的是可以告慰贤妃娘娘在天之灵了。只是有句话不得不提点,新王妃门第高贵,又是官家御赐的正室王妃,王爷请好好地与王妃相处,夫妻和美,相敬如宾。外头的闲花野草,也好收一收。”

    元休脸色微微一变,笑道:“妈妈是最知道我的。哪里有什么闲花野草,旁人不知道的乱说话,难道咱们自家倒也嚼舌根吗?我自己的王妃,我自然会好好地待她。府中本来就安静,能掀起什么事来?”

    刘媪不肯放过:“王爷知道老身指的是什么。这府中只有一个没来历的,闹得府中没上没下的。”

    元休脸一沉:“妈妈说什么?我竟不懂了。”

    刘媪道:“前儿听说,府中为了准备喜事往来,反教王爷训斥管事,不得声响太大,更不可经过后花园。王爷想是要瞒着那刘娥?”她说着脸上变化,声音也高了起来:“王爷成亲,这纳采、问名、纳吉、纳征、请期、亲迎等六礼哪一样不是得大动干戈,阖府出动,怎么可能单单瞒着刘娥!再说,又为什么要瞒着她?难不成她还有什么痴心妄想不成?”

    元休一惊,忙辨解道:“此事与旁人无关,我只是……只是最近大哥还在为三皇叔的事情焦虑,我不想我这里闹得这么喜气。况且我也听说,父皇在准备战事。总之,事情准备着,没必要敲锣打鼓的。”

    刘媪看着元休,也有些无奈:“王爷,自开府以来,不管什么事,老奴都由着王爷做主,为的是王爷已经成人,自己知道分寸。只是如今官家赐婚,新王妃要进府,老奴指望着王爷您夫妇和美,您若一个处理不好,不但害了自己,更会害了小娥那丫头。”

    元休方寸大乱,喃喃自语:“我知道,所以我才……”他说到这里,险些说漏嘴,忙住了口。

    刘媪叹口气,不想与他硬争,哄劝着他走了,才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侍女白英问道:“嬷嬷,这婚事真要照王爷吩咐去办?”

    刘媪冷笑:“怎么可能!咱们只要在王爷回来时候,动静小些就罢了。”

    白英道:“那,刘娥若是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刘媪不屑地道:“知道了又怎么样,她不过是个丫环罢了,若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,那是不要命了!”

    白英不敢再说。

    刘媪看她这样,皱了皱眉头,心中暗暗叹了口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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